田怀中收拾好了行李,说:“没想到冯青波在北平做地下工作,你们多久没见了?”
“四年。”
“怎么总是忘不掉他?”
“他比我聪明。”
“比你聪明的人少。”
“那就是他比我本事大。”
“一共就在干训班认识三个月,四年不见了,你知道他会变成啥样子?”田怀中看田丹的模样,忍不住泼泼冷水。
“是快四个月。”田丹纠正父亲的说法,“那年从上海走的时候,他说革命成功以后结婚。”
“这次如果能见到傅司令,解决华北僵局,离革命成功真的不远了。”
“爸,新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新世界拥抱我们的时候,会感觉有些不适应,但一定温暖可靠,像一列充满活力的火车,我们必须奔跑才能跟上它的节奏。”
田丹随着父亲的话想得长远。列车鸣笛,慢慢进站,田丹将暖水袋捂在怀里,前额贴着车窗玻璃说:“到了。”
冯青波在月台上翘首,列车冒着腾腾蒸气驶入站台。冯青波看见车厢里的田丹,跟着列车小跑,隔着车窗,田丹的心幸福得柔软。
车停稳,田丹消失在车窗里。月台上人很多,冯青波四顾了一圈,挤到车门前。先是田怀中,然后田丹从车内下来。爱人相见,冯青波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但田丹明白那一眼里的爱意。冯青波迎到田怀中面前接过行李,有礼貌地朝田怀中问好。冯青波展示出的礼貌不做作,仿佛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修养,这种修养的根基在于他的克制、内敛。
田怀中看着面前的冯青波,和那些简单直接的毛头小子不同,这个年轻人的沉着稳重让他心安,女儿交给他似乎可行,但他流露出的城府又令他隐隐担忧。田怀中淡淡地回:“辛苦了,北平这么冷。”
冯青波回避着田怀中探究打量的眼神,说:“外面车已经叫好了……丹丹。”
田丹笑盈盈地走近冯青波,看着是要来一个拥抱。冯青波看了一眼站在一侧的田怀中,有些不好意思。转头,田丹已经投入冯青波怀中。田怀中假装没看到这一切,自顾自地整理着自己的围巾,冯青波索性将自己扔进这温软的触觉,短短几秒,他体会到这短暂的温存是自己怀念的,也是自己恐惧的。冯青波想起很多往事,恐惧自己会有刹那的犹豫,他深呼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自己永远都是一把刀子。
田丹在冯青波怀里闭了会儿眼,好像将四年的思念都回顾了一下,问:“我们住的地方看得到紫禁城吗?”
“看不到。”
田丹睁开眼睛,她的眼里有了另外的内容,越过冯青波的肩膀,来来往往的人中有两个人进了田丹的视线。这两人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但田丹知道是为他们而来的特务。
“看得到鼓楼吗?”
“看不到。”
田丹离开冯青波站直,眼睛里依旧是冯青波熟悉的暖意,田丹将暖水袋从怀里递到冯青波手上:“刚换的水,两只手捂到大衣里。”
冯青波拿着暖水袋,看着田丹说:“我还要提行李。”
“一只手提,一只手捂。”
田怀中转身道:“走了。”
冯青波听话地用一只手将暖水袋捂到怀里,另一只手提起行李。田丹一边看着不远处的两个特务,一边看着冯青波,紧张和得意在交替:“暖和吗?”
“看到你就暖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