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呢?”
“让燕三等着去了,我回班上,你换身儿衣服暖暖身子,铁林公干一完燕三就把他往家领,咱们仨家里碰。”
说完,金海转身就走,徐天朝金海的背影喊:“他有啥公干?”
“抓共党。”
前门火车站,铁林套了件车夫的坎肩缩在风里,他挨着一架人力车,人力车座背后印着福记147的标记。他四处瞧,同行们各种打扮混插在车站广场各色人等之中,他也不是没出过任务,说不清楚怎么就慢慢到了现在这种爷爷不亲奶奶不爱的境地。一个客人提着行李过来坐入车厢,也缩着头。铁林看他半晌:“下去。”
客人没理会,仍坐得踏实说:“南池子。”
铁林压着嗓门骂:“南什么南,我不是拉车的。”
客人稀里糊涂被赶下来,铁林看着客人离开,又缩了一会儿,终于决定要问个清楚,他扔下人力车起身往不远处一辆吉普车过去。吉普车内,马天放和两个特务看铁林缩着脖子过来,铁林拉开车门便往里挤:“挪挪,冻成棍了,就逮两个共党犯得上这么多……”
一车三个人奇怪地看着铁林,铁林努力装作看不懂那种眼神,梗着脖子假装有底气地说:“怎么了?大家都为党国效力,凭什么你们在车里我在风里。”
马天放阴着脸说:“下去。”
这是刚才铁林对客人的原话,但铁林难以忍受在自己人面前也是个“客人”,壮着胆子说:“马天放你个唐山人,说话客气点,我到二处的时候你还没进北平呢!”
马天放一口唐山腔像是在戏耍铁林,说:“铁林,你就是个窝囊废知道不?”
“为啥呀?”
一天了,马天放终于找到了乐子,说:“你阳痿这个事大家都知道。”
铁林运了半天气,难为情地说:“一定要这么刻薄吗?”
“共党说话就到,擅离职守我就枪毙你。”
“你到外面冻一个小时你看看你能不能阳痿。”
马天放盯着铁林看,僵了一会儿,铁林拉开车门下去,嘴里骂骂咧咧地回到人力车边。他缩起身子目光歹毒地盯着吉普车,这种怨恨不完全是对吉普车里的马天放,更是对看不上自己的关宝慧,对自己裤裆里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对这个抛弃自己他却拼命想要拥有的世界。
他怨毒地盯着世界,他的心在寒风中燃烧。天终归是冷啊,那颗滚烫的心不一会儿就灭了,先前的怨毒就这么变成了悲凉。恨天恨地,终归是恨自己,如果他不那么怂,一切都不一样了吧。
火车厢里,一壶刚开的热水,在摇晃中注入一只精致的红色胶皮暖水袋。田丹放下水壶,朝列车员有礼貌地道谢。田丹小心翼翼地挤出暖水袋内的空气,拧紧袋盖,沿着狭窄的车厢过道往回走。一副红布并指棉手套挂在田丹胸前,一晃一晃的。
田丹回到一处包厢,推开厢门进去。田怀中正在收拾行李准备下车,回头问道:“干什么去了?”
面对父亲的提问,田丹低着头有些害羞地说:“暖水袋。”
两人都是一口南方软语,田怀中看着暖水袋,明白女儿的心思。
“车要到了。”
“给青波的,他肯定早早在等了。”
窗外的麦田慢了下来,车就要进站了。华北平原上的田地都差不多,但这是北平的,是未知又亲切的未来。田丹将身子探出去,天地之间,车头冒出的纯白色蒸汽正引领着她深入进这个她从未来过的城市。革命的阵地在这里,新世界的起点在这里,自己的爱人也在这里。铁轨终究是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