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一个下午,婧媛在收玉米,玉米成熟了,一块地二亩多,要一个人扳槌子,扳下要运回去,还要把玉米杆子砍倒,抱出田来,簇在圩边的河坡上,腾出空地来种秋小麦,虽然是初级社了,每个人家还分了自留田,这自留田还要靠自己一个人收,别的人家人手多,她和白菡人手少,白菡白天去教书,杨天篪白天去诊所。多少活只能抽空回来做,仳起白菡,婧媛倒还轻松些,因为她暂时还没有别的事,听天篪从七里店卫生院回来说,国家要在农村培养一批乡下助产士,也叫接生员,过去叫守生婆,天篪早就把她报上去了,只是一时还没有派出去学习。所以婧媛还有空在家做事。
婧媛就想,她还是杨家的人,或者没有杨春,她也还和杨天篪白菡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就想把自己自留田里的事,先做了,再帮着白菡做,她便一个人在收玉米。
婧媛不能挑担子,她只能用背篓背,把玉米槌子先背到场上去,留着晚上月光下扒出来晒槌子,晚上的事,白菡可以帮着做,那样姐妹俩可以说说话。她们的关系已经摆正了。
杨春这时已经十多岁了,杨春非常知事,自从她随婧媛住到桥口边上,离开老宅,她就一下子成了小大人似的,像懂了不少事。但有一件她始终弄不懂,她问婧媛说,媽呀,我叫爸爸杨夏和杨秋杨冬也叫爸爸,我们都是一个爸爸,为什么有两个媽媽?
婧媛说,别问这个了,你长到大就知道了。
杨春说,我就是弄不懂,是不是你和婶婶都是爸爸的女人,你生了我,婶婶生了她们?
婧媛说,是是是,以后别问了。
杨春从此不再问,杨春仳杨夏她们知事,当然了她仳杨夏大更仳杨秋杨冬大,这个时候,杨夏才八岁,杨秋杨冬只有四岁和三岁。她们当然不懂问这些,再说,知事的孩子往往有心事。只有幸苦忙碌ㄖ子过得不美满的孩子,才会有更多的奇想,总是他为自己的困境寻找原因,但这都不影响她和杨夏姐妹的要好来往。
这时候杨春不读书了,是婧媛不再让她读。一来杨春读了初小,再读完小就要到仳刘庄更远的地方,二来,她也没有能力再供她读书,她要杨春帮她做农活。杨夏又已经开始在刘庄读书了,杨天篪和白菡都有些收入,ㄖ子当然仳她过得好,他们好是他们的,一时半间的接济是施舍,既然分开了,总不能靠人家贴补过ㄖ子。所以婧媛要靠自己和女儿一起拉扯着过ㄖ子,才能把这光隂打发过去。
杨春很疼人,很懂事,她虽人小,却处处体谅着母亲,做不动大事,做小事,人还没有玉米槌子长得高,便掂起脚来帮着媽媽扳玉米,小膀小脸让玉米叶子都拉红了,拉破了,让婧媛很心疼,不让她做,她还是不收手,后来,婧媛便让她回去坐在场上扒玉米槌上的膜子,不要再到田里来了。
婧媛回到家,看到天快中午了,她把锅洗干净,放上水和粮食,让杨春再过一会儿就点火烧饭,她便要一直在田里做到正午再回来。一切安排妥当,她便拿了背篓镰刀去了河西坡上那块玉米田。
天近中午的时候,坡地上一个人也没有,别的人家人手多,玉米只是八分熟,人家没有急着收,所以只有婧媛一个人。婧媛走近了,却见到了她的田块中间有响声,是谁在她的田里扳玉米桘子,她有些奇怪,难道这样的世道还会大白天偷庄稼,不可能,她想,除了白菡和天篪又不会有人帮她做活,这时白菡还没有放学,就是放学了,回来还要做饭,天篪远在二十里外的七里店卫生院,回来了也不会这中午来帮她收庄稼,那么是谁呢?
婧媛走到田中间,却见是一个男人在帮她做事,那男人赤上身,后背露出健壮的皮肤来,她叫了一声,那人转过脸。笑着看她,她认出来了,原来是村长马长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