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说寡情,这女人心里却又揣着个心上人,终日隐隐作痛。

啧,拜那心上人所赐,胡绥儿可真是吃够爱情的苦了。

见云安半天不答话,胡绥儿撇撇嘴:“罢罢,我认栽,算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就揣着这颗心,日日夜夜饱尝相思之苦吧。”

胡绥儿说完这话就准备收拾收拾赶紧跑路。她在此地等云安已经等了一天一夜,真怕再逗留下去可就要迎面撞上敌军了。

谁知她刚要转身溜进大雾中,却被云安叫住了。

“你等等。”

云安的眼神埋在雾气里,茫茫地看向胡绥儿。

今夜大雾浓烈,浓得与她们换心那夜十分相似。

云安上前两步,站在胡绥儿面前,两个女人隔着大雾面对面站着。

“我换。”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一种名为“痛苦”的东西撞开雾气向她扑来。可是这一次,她没有躲避,而是挺身迎了上去。

云识敏曾说——若非苦痛,何来人间。

可就在当下,云安突然有了新的感悟。她很想再次坐在千佛洞的壁画前,跟阿爷再聊聊这个深邃的问题。

云安想,阿爷说得对,但也说错了。

爱生发痛苦,痛苦亦铭刻爱。人们深受痛苦折磨,却仍对这世间恋恋不舍,皆是因为“爱”存在着。

所以,应该是——若非爱眷,何来人间。

她经历过痛苦的爱,也经历过冷硬的无爱,现在她又一次面临抉择。

内心坚毅的女将军,杀伐决断皆无畏,这是很好。可温柔的满怀深情的女将军,就不能杀伐果敢了吗?

一个心有深爱的人,只要她的爱足够壮阔,她就不会被痛苦捆住。

刹那间,云安但觉眼前一片明朗——她要那壮阔的爱,也要那如海的情深。娘子军和凉州君从来不是对立的,现在的她已经足够辽阔,可以把所有感情都痛快地拥入怀中。

“我们换回来。”云安语气坚定地说。

*

雾气愈发浓稠,仿佛为了遮掩一些不可为外人所知的秘事,而云安则又一次跟着胡绥儿走入了黑暗的深处。

每个寒冷长夜都有人陷足其中,但在寒夜尽头,也一定有人能拼尽全力爬出来。

晨曦初绽之时,雾气散去了。

在逐渐稀薄至消散的晨雾里,胡绥儿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语气松快地说:“这回我可是真要走了,离开你们这些讨厌的东西。离别这事,我可是拿手得很。”

说完这话,她的表情却变得十分诡异,又重复了一遍:“离开你们……离别……离别……”

像初尝佳肴的孩童般,她将“离别”二字放在唇齿间仔细品尝,尝着尝着,忽然就哭了。

云安刚换回了自己那颗多愁善感的心,此刻正双手捧在心口感受着难以言说的爱与痛,忽觉胡绥儿语调奇诡,遂下意识抬眸看去,这一看被吓一跳——胡绥儿满脸是泪,早已哭成个泪人儿。

见云安一双清眸看向自己,胡绥儿再憋不住,“哇”地一声嚎啕起来,边哭边说:“你看,我会哭了……”

云安抬手为胡绥儿拭泪,泪水沾在她的手指上,湿润温柔。

她这边擦泪胡绥儿那边继续嚎啕,现在不仅哭,还边哭边笑,两种感情随意来去,简直忙得不亦乐乎。

“你看,我也会笑了。你把我的心暖热,菩萨就不会嫌我偷懒了……你看,我还能一边哭一边笑呢……”

云安也笑了,笑着为胡绥儿理了理鬓边乱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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