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家蹲在地上大口吃草吃得正开心,冷不丁袖子挂在旁边的荆刺上,用力一拽就给拽破了。
到了晚上,女军们都去喝酒享受,她则跑去找林娇生,让林娇生给她缝袖子。
此刻,窗牖高高地支着,两个人围着案几对坐窗下,林娇生缝衣服,北宫茸茸撑着下巴望星星。
夏至之夜的星空太过瑰丽,一颗颗星子看得那么清晰,且近在咫尺,抬手就能胡乱抓一把似的。
星辉淋漓尽致,便衬得案几上油灯的光又细又猥琐。
“观自在菩萨应该就住在特别特别高的星子上边吧。”北宫茸茸仰头看着星星,突然说。
林娇生捏着针线,头也没抬,道:“菩萨不住星子,菩萨住在山上。”
“山上?哪座山?”
“《华严经》里面说,观自在菩萨住的地方名叫补怛洛伽山。”
北宫茸茸把“补怛洛伽山”这五个字放在唇齿间嚼了嚼,觉得实在拗口。
“你想去吗?去见一见观自在菩萨。”
林娇生抬眼看北宫茸茸怔愣的样子,就问她。
哪知茸茸却摇了摇头:“我已经见过菩萨了,千佛洞就有。千佛洞的菩萨温柔又好看,还会哄我睡觉呢。”
林娇生被她这憨气逗笑,轻声念了句:“傻丫头。”
北宫茸茸收回看星星的眼睛,看着林娇生给她缝衣服,看了一会儿突然唤他:“小郎主。”
“嗯?”
“要是有一天我突然死了,你能把我埋去千佛洞吗?我还想睡在菩萨身边。”
林娇生瞥了她一眼:“胡扯八道。”
“没胡扯,我是认真的。”北宫茸茸脸上难得有如此正经的表情。
林娇生又缝了两针,放下针线问她:“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茸茸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没有呀。”
“真没有?”
“真没有,啥事儿都没。”
林娇生姑且信了她,低下头继续给她缝袖子。
北宫茸茸也继续扒拉着窗框看星星,看着看着,忽然用她又细又绵的嗓音唱起一首歌:
“三千敦煌夜,九万大雪天。
请殓君子骨,葬去群峰前。”
林娇生停下穿针引线的手,认真听她唱。
这是一首哀而不伤的歌,曲调悠长旷远,倘若你探个头往歌声里瞧一瞧,就会发现那里面极其壮阔,装满了草原、雪峰、大漠和落日。
草原青绿,雪峰凛洁,大漠苍黄,落日绮丽。
君子清骨被尘沙埋葬,就葬在最高最险的苍峰下。
千百年后,纵然清骨已成灰,世间却仍流传着流传无尽的传说。
——如此磅礴的美,直令人忍不住泪堕如雨。
待她唱完,林娇生问:“这就是你说你在梦里听到的那首歌?”
“对。好听不?”
“好听。”
“但是这两句词,我一直没想明白。小郎主你说,为什么是三千敦煌夜呢?三千个夜晚也不过十年吧,十年怎么会有九万个大雪天?那岂不是天天都下大雪啊?”
林娇生略做思忖后,一字一句答道:“我以为,这句话里的三千,也许指得并非年岁。”
“那是指什么?”北宫茸茸追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