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久久不为所动,她注视着他,“李悬镜说他下山前特意叮嘱过你往后对我多加照应,难道人死了,他生前说的话也都死了吗?”
山楹神色微冷,他握住她的指尖,慢慢说道:“自然不会。”话虽如此,他却避开了她手上干涸的血迹。他喜洁,最厌恶腌臜之物。
薛鸣玉顿时弯起眼。
她仿佛察觉不到他的刻意避让,坦然自若地将整只手与他交握,也不管他刹那间折起的眉心。她请山楹为她医好断骨,又在他探询的眼神中摇头说自己不怕疼,要他不必过分关照她。
雨来如山倒。
一时间两人好似与世隔绝,听不见任何鲜活的声音。庙里寂静得几乎阴森了。
“他葬在哪里?”
“山里。”
薛鸣玉对着窗指向远处黑压压的林子,“你叫一声他的名字,风吹叶落时便是他在回应你。顺着风走,就是他的埋骨之地。”
“你在和我说笑吗?”山楹生出几分不悦。
“说笑?我从不与人说笑。”
薛鸣玉敛了笑意,平静地望向他,“这座山上不止葬着他一人,还有许多襄州的百姓。我从前还住在山上时,听几个*孩子问要如何年年都记得方向,那些老人就是这样说的。”
“一个人葬在山里,他的血肉便会反哺着曾经生养过他的大山。此后,他的亲人与好友走在山中,路过的每一棵树,踩过的每一块土便都是他。”
大概是她看着太郑重其事,山楹一时间竟失了言语。
直到天将亮,雨霁云开。
他带着她径直飞往苍梧山。苍梧山瞧着其实也没什么稀奇,同别的那些山大差不离。
只是站在山门外时,薛鸣玉忽然想,当初李悬镜说好要带她来的,结果她真的来了,她身旁的人却变成另一个人了。
她不紧不慢地跟在山楹身后,绕过许多弟子,终而停在一处洞府外。然后看见崔含真隐隐在和一个布衣老者对峙。山楹上前把她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又重复了自己的猜测。
“我不信,”他冷静地对老人道,“她身边已经接连死了三个人,这绝非巧合,弟子信不过她。”
崔含真从他开口起便深深蹙眉,目光也低垂着,叫人难以分辨其中深意。
“你待如何?”良久,他问。
山楹从容不迫答:“请开临仙门。”
“临仙门……”崔含真喃喃重复了一遍,似乎深为忧虑,无法抉择。
临仙门通往九千白玉阶。
白玉本无瑕,登阶之人会被叩问内心,倘若口是心非则脚下遍生荆棘。且这荆棘看不见,也摸不着,但涉足其间必定血流不止。届时,是真是假,一见即知。
此外,以免有人耍些不入流的手段妄图遮掩,众山门会另派使者专程在半途等候。如此一来,有时遇见那些不中用的丧命于此,也好有个人来收尸。
崔含真想了想,终究不忍心。
“不可,她只是凡人。”
山楹顿时笑起来,“是吗?您再细瞧呢?过去是凡人,如今她还是吗?”
崔含真骤然一怔。
他刚刚满腹心事,始终不能沉下心来仔细将薛鸣玉审视一番。此刻再看,他惊觉薛鸣玉浑身上下的气息几乎都变得陌生而比之前愈发凛冽。
直到这时,他才遽然后知后觉地记起山楹说她已经能引灵气入体。
山楹观察着他的神情,慢条斯理道:“如若她所言为真,天不负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