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清晰地看到她轻轻颤动的长睫羽。

“再说了,这世间的真真假假,是黑是白,是真龙还是泥鳅……不也全凭看客们如何描画、如何相信吗?事实怎样不重要,只要我们自己知道你是谁,便足够了。”

沈将时呼吸微微一滞,顾姝臣狡黠地眨眨眼,带着一丝得逞的小得意,退回到床榻边。

浪涛拍打岩石的声音传来,屋外又起了一阵风。追兵盔甲碰撞的声音,仿佛又在他耳边响起。

片刻后,沈将时像是下定了某种艰难至极的决心,缓缓侧过身,伸出那只未受伤的手臂,探向床头内侧一个不起眼的暗格。

顾姝臣好奇地微微倾身,目光追随着他的动作。只见他指尖摸索片刻,取出一个细小的竹筒。

沈将时没有看顾姝臣,只是垂着眼睑,用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捻开了那竹筒的封口。然后,他极其缓慢从竹筒里抽出了一页折叠得整齐的素笺。

纸张还带着淡淡的墨香和竹子的清冽气息。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那页纸的边缘,指节处微微泛白。他依旧没有抬头,只是将那张纸,轻轻递向顾姝臣的方向,声音低沉:

“姝臣……”他第一次这样郑重其事地称呼她的名字,带着一种沉痛的温柔,还有深深的眷恋,“若是真有……山穷水尽、无力回天那一日,它或许能护你……”

顾姝臣心头莫名一跳,一丝不祥的预感悄然缠绕。她伸出手接过了那页轻飘飘的纸。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纸张。

她垂下眼眸。

目光落在纸上。

纸上,是沈将时那熟悉的笔迹,字有些虚浮。

无比清晰又刺眼地写着三个字。

“放妻书”。

这三个字,毫无征兆地,撞入顾姝臣的眸光里,她脑海里轰然一声,劫后余生的喜悦,瞬间被无情地劈碎。

“吾妻顾氏,禀性柔嘉,实乃琼闺之秀玉,蕙质而兰心。”

“今仆之过,滔天巨浪,卿实无辜,竟遭池鱼之殃。”

“仆罪孽深重,断无颜面再累贤妻。还卿以自由清白之身,重梳蝉鬓,另选高门,安享尊荣,福寿绵长。”①

重梳蝉鬓,另选高门,安享尊荣,福寿绵长……

顾姝臣耳边嗡响,没有再看下去,身子一瞬间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手中的纸张几乎要拿捏不住。

放妻书?

在她拼死从鬼门关逃出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来找到他之后、在她甘愿放弃一切也要与他同生共死之后、在她刚刚描绘完那带着羞涩的“回家”图景之后……他递过来的,竟是一纸休书?!

巨大的荒谬感,裹挟着被背叛的冰冷,化作利刃,狠狠刺向她的心口,瞬间,鲜血淋漓。

“沈、将、时!”方才灿烂的笑意早已从女子眼眸中消失殆尽,只有齿缝里挤出来的凄厉声音,带着颤抖的寒意。

沈将时终于抬起了眼。他的脸色同样苍白,心痛如绞,仿佛被狠狠贯穿,眼中流露着复杂情绪。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姝臣,我……”

“你闭嘴!”顾姝臣厉声打断他,声音尖利刺耳,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沈将时。

在沈将时惊愕的目光中,顾姝臣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纸张,素笺瞬间爬满褶皱。

“刺啦——”

清脆的声音骤然响起。

顾姝臣看都不看,红着眼,固执地把手中的纸张撕成二半、四半、八半……直到素笺变作无数细碎的纸屑,才扬起手。

沈将时看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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