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是回想他过去所经历的灾厄,男人的眼前就愈发呈现一片血染,像是往清水里不断地滴入血液,先是脓液般的黄色扩散开来,然后是红色,一滴,两滴,起初一池橙红,而后愈发呈褐色。男人的瞳孔颤动着,他压抑着喉咙里的吼叫欲望,眼见一片皆是即将复苏的异常的肉红色。又来了。男人忙不迭穿上鞋子,逃出门去,匆匆掩门,却看见门上的红对联,“富贵双全人如意,财喜两旺家和睦”。刺眼的红,挑衅的字,男人抓碎了对联,精神再度崩溃,恨不得吃掉对联纸,就这样踉跄着跑下楼去,再回雨中。
第二天施霜景不敢不写罗爱曜留下的作业。幸好罗爱曜这人会在移动黑板上贴一周的作业和任务安排,施霜景像怕老师一样怕罗爱曜,即便楼下的家里一片狼藉,一看就是家里出了事,他还是得老老实实坐在四楼的自习室里写作业。
刘茜半夜联系施霜景,但警察上门是早上七点半的事了,光晚上那几个小时做笔录就费了老大的劲。警察先拍照固定证据,施霜景在警察走后才能回自己家,浅浅转悠了一圈,警察就让施霜景也去警局做笔录。警察得知施霜景前一夜借住在别人家,就连猫都带走了,这有些蹊跷吧,就又去找郎放和蒋良霖做笔录。
兜了好大一圈,施霜景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自习室写他的作业,郎放依旧让他住自己家,觉得他住自习室或是回楼下都太危险。
在地铁内的罗爱曜拼出啃噬痕迹的完整图案,他不觉困倦,反倒觉得有意思极了。这些“偷吃”的、被裁切掉的因缘际遇或是时间大部分都发生在地铁内。在乘客方面,最早也就是追溯到地铁一号线开通的时间,这是整个d市开通的第一条地铁。在地铁乘客之前则是施工人员,但更往前竟然也有,是上世纪开始规划之际的考察、勘测队与学者。
人们感觉到短暂的眩晕,行走坐卧间失去了意识,可以是天热到失神,也可以是天寒到短路。因一次发呆而错过的一次眼神交错,因一次停顿而遗忘的嘴边话语……都是这些极其细微的可能性被吞食掉了。
整个藏在d市地底的巨大泥沼莫过于此。这些不可见光的东西几十年来以人类的意识与超意识为食,以地铁为通道,在全市流窜。罗爱曜不可想象出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如不相遇,则一辈子不会知其形态。
除此之外,如若以一种立体的方式来拼出这些啃噬痕迹的整体存在,罗爱曜认为它像某种一笔成型的立体图腾,就像艺术作品里一根铁线从头构建到尾的三维之兽。罗爱曜没有亲手拼出来,他已经隐约能感觉到浪费了一些时间。手机依旧没有信号,暂时也没有离开的出口,罗爱曜如果想要出去,得动动脑子。
当罗爱曜终于在地铁轨道内见到尸体时,地上已是施霜景借宿的第三天。
施霜景从没想过福利院还会发生这种事。
那个非法闯入施霜景家的男人已然忘却自己的真名,只记得女儿的小名叫琪琪。他深夜冲进福利院,鬼魅一样站在二楼走廊往窗内使劲眺望,确认只有一位老妇在照顾这些小孩后,他持刀冲进房间,大叫着“琪琪”、“琪琪”。可福利院根本没有孩子叫做琪琪啊。已经离开的,还留下的,都没有孩子叫琪琪。刘茜看清男人手上的水果刀,心里登时紧张起来,让孩子都往自己这侧爬过来,男人见状着急,挥舞着手臂奔向床边,刘茜就用身体去挡。
两根长烛忽然绽出火焰,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