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吹,黄土便会奋不顾身地一跃而起,扬在半空,迷住了她的眼。她使劲用手揉搓,在痛感尚未完全散去前恢复了视线,此时,她妈已经从巷子里杀将出来,缓缓由远及近,渺小的身影也随之不断放大,苏若咬着牙继续踉踉跄跄地向前跑去。
终于,她跑到了黄土路的尽头,那里也是与公路连接的地方,这两条裹藏“白璧青蝇”的道路,此时又见证了一个人对自己的命运做出了抉择。
黄土路上的静谧此时已经完全被公路上疾驰而过的汽车发出的嘈杂声取代,她妈也近在咫尺,苏若一跃跳到路中间,拦下了一辆银白色的汽车,她用捏着一张百元钞票的手敲打着车窗,示意司机开门。
听到了“啪嗒”一声后,她拉开车门,连滚带爬钻进了车内。“快!开车,汽车站!”司机也意识到了事态紧迫,抬离合,松刹车,猛轰油门,车子一阵抖动后熄了火。
她妈把电瓶车撂倒在地,随时准备饿虎扑食,后面的车辆也开始鸣笛催促,司机稳了稳心神,重新发动了车子,再次猛轰油门,苏若感觉一双大手把她向后拉去,随即又把她猛然向前推了一下,她的脸撞到了前排座椅上,一阵剧痛涌上了她的鼻梁。
只差两米,她妈就会跑上公路,拦到车前,但还是棋差一招,落在了后面,但苏若觉得她妈不敢这么做,她看得出,黄土路的尽头是一处禁区的界限,这个村子的任何人都不敢轻举妄动,越雷池一步。
“砰”的一声,车后窗的玻璃遭到了袭击,是她妈扔过来的拖鞋,正好挂在了后备箱盖上,随着车辆不断加速,拖鞋也被甩了下去,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孤单地留在了路中间。
几分钟后,她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但还是像一只惊弓之鸟,大口吸气,司机诧异地问道:“姑娘,你这是……逃婚了?”“不……不是逃……逃婚,是逃命。”
这段惊心动魄的经历像一首慷慨激昂的交响乐,虽然乐队指挥已经做出了结束的手势,但它的余韵依旧在齐愿心中横冲直撞,他机械地问道:“回来的路上你怎么没给我打个电话?”
“想看看你惊讶的样子。”她眨着灵动的双眼,往耳边撩了撩被汗水浸湿的碎发,复述这些事情时,她仍感到心有余悸,冷汗直流。
她的勇气让齐愿沉默了,更让他于心不忍。
“那天你有没有听到我冲你喊的话?”他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没有啊,我当时在戴着耳机听歌,看到你在追着车,那样子好滑稽。”
还好,他这次总算没把事情搞砸,没有房子曾经让他一度抬不起头,在自卑感的作祟下,他的心房被挤压得快要失去了所有呼吸的空间,无法为任何生物再提供栖身之所,但苏若又一次用自己特有的方式把他心中快要垮塌的一角撑了起来,往他的心中灌入了希望,现在,里面又变得生机盎然了。
他们没再说话,相互依偎着一同睡去,又一同醒来,迎接他们的是夕阳的余晖,还有那份继续什么都不说,就想这么一直待下去的兴致。齐愿望着苏若的双眸,他试图顺着她的瞳孔,望进她的心里,七年以来,他有很多次像现在这样异想天开,每次他都能感觉到一些东西,但还是没有完全把她看透。
这次,他又感觉到了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