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前襟绣一朵桃红色折枝西府海棠,露出来的手臂和小腿白白净净,整个人亭亭玉立,比裙子上的海棠花更明艳照人,心里爱之不尽,手指不由自主地在那莹润得似冰雪中破出的手臂轻轻捏了一下,盯着她的脸庞笑道:“不认得我了?方才见你跑得那样急,难道是有鬼在后面追着你?”维桢在刹那间脑海里一片空白。若耶湖中神秘恐怖的女尸,温柔月光下曾经魂牵梦萦的男子,犹自红肿刺疼的膝盖,这些感觉都以数倍的分量加深扩大,便凝作了一生中如梦似幻、仿佛是刻骨铭心的一幕。她张了张嘴,喉咙哑的像被什么粘合住一般,脸上皮肤一凉,才惊觉自己已被吓得流出泪来。沈飞笑意微敛,粗糙的指腹往她眼角抹了一下,在白嫩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红色的浅痕。他蹙了蹙眉,关切地问道:“怎么哭了?真见了鬼不成?”维桢终于回过神来,发现两人正站在主道中间,虽是夜浓天暗,仍有学生往来,又见沈飞的手仍搁在自己肩膀处亲昵地以指头摩挲着,遂脸上一热,轻轻挣了一下,小步溜到路边上去,转身眼也不眨地盯着沈飞瞧。她娇媚的杏眼又大又圆,睁大望着人时,那种天真无邪的神态能轻易勾起男人心内潜伏的欲望和兽性。沈飞眸色一暗,似有微弱的电流在皮肤下窜行流走,他迎着维桢的目光大步走到她身前。维桢忍不住抿嘴嫣然一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是哭又是笑的?”沈飞低头凝视着维桢温和道,声音里有微不可察的嘶哑——与这个女孩子说话竟然有种即将射出来时激烈凶猛的快感。维桢本来想告诉他湖里面可能有具死尸,又觉得花前月下,未免太煞风景,自己现在不说,尸体也不会活过来跑了去。况且湖里当真是有女尸么?她刚才吓得魂不附体,如今却不敢确定了。溺死之人,随着肉体渐渐腐败,体内产生了越来越多的腐败气体,乃至充满全身,最终导致密度小于水,正常情况下不出几天,尸体就会逐渐地浮出水面。如果真的是死了人,为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看见?细细想来,很可能是湖边即将发生惨事,或是很久以前曾经捞出过女人的尸体,自己才会有所感触也未可知。维桢小时候曾经出现过类似的幻觉,正如西方人所说的闪灵“shinning”,对一些即将发生或已经发生过的惨烈事情似有所感。她七岁生日时,住在香港的西廷叔叔专程送来了一对濯濯瑟动的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作为贺礼。当他的保镖把一只香味馥郁醉人,颜色乌沉沉的锦盒双手奉过来时,向来温驯乖巧的小维桢猛然一手打开,然后嚎啕大哭着扑到妈妈身旁抱着她的腿险些憋过气去。闵西廷接过锦盒蹲下来柔声细语地哄了她许久,她才怯生生地伸出手任其将镯子戴到两只冰雕雪堆似的腕上,却无论如何不敢碰那只锦盒。闵西廷微微叹息着道:“不识货的小丫头。都说买椟还珠,岂不知道这个盒子当真是比金子还贵重百倍。”说完就那样半跪着将由整块越南奇楠水沉香雕琢而成的巴掌大小的盒子递予维桢的母亲,他的动作是如此温柔虔诚,几乎是以一种狂热的信徒膜拜真主时谦卑得令人泪下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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