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让我家断子绝孙吗?
邵伯温倒吸一口凉气,道:“原来如此。那个杀手会杀人吗?”
章惇笑道:“现在还摸不清他的脾性,只知道他叫飞魍,是在蜀地关押了十年的一个神秘犯人,也许你们见过。抓他的人,有的人被削掉脑袋,有的人却只断了一条胳膊,都是不一定的事情。如果想知道的话——”他突然恶意地笑了笑,“你看得见未来的吧,伯温?”
邵伯温道:“那我尽力便是。”
邵伯温只知道是个杀手,不料竟是飞魍。
“啊,太好了。”章惇率先鼓起掌来,“既然已经仙逝的邵先生可以,那么得他真传的伯温,一定也可以啊。”
他知道章惇的心思,因此更加痛恨。小的时候不懂他的恐怖,长大了这种体悟日渐深刻。他做任何事情的出发点,都是保证自己的生存。
这次也是。章惇不是不能破阵,而是不能送死。他也许起初想在汴京找人解决此事,然而父亲的学生们早已听从父亲的意愿(“几年后会有一场大劫,如果想活命就离开这里,不要自称是我的学生”),一个个地离开汴京,不知所踪,而依旧留着的人被杀了大半,于是另外的也匆匆忙忙撤退隐姓埋名。章惇是为数不多留在这里并且活着的人,并且成了劫难本身。
邵雍学说中那些虚无玄幻的部分,因为华阳教的猖獗,而被一笔归并到了讳莫如深的范畴,章惇是主要的提出者。但单凭压制似乎不是办法,那时候章惇没有意识到症结出在内部。
他有点后悔并且庆幸,老师的儿子他不能杀。他有好几次杀他的机会,只要找得到。啊,反正他惹怒了自己几次,留到现在也是仁至义尽。
章惇几乎是以一种绝望的而不是充满希望的思维来揣测邵伯温的到来。比起“说不定能抓到凶手”,不如说是用这最后一刀将邵雍弟子斩尽杀绝。
而他自己是绝不能表现出这样的倾向的。能力这东西,是持续的消耗,一旦被得知,就永无止境地用。他可不想变成算术师,机关破解者,抓鬼大户。
因此他千里迢迢把邵伯温召来,为的就是解决这个问题。再不行,就算了,皇室不可能一日倾覆,宫中高手内侍不要太多,暂时没有威胁到圣上罢了。
苍白明月硕大如盘。寒鸦掠过房檐,发出吖吖嘶叫。有狗仰头,在月光下发出久远到了遗忘的破碎哀嚎。
邵伯温在月光下转头问道:“飞魍这几日都在哪几处宫殿?”
“回大人,飞魍先在文德殿逗留,再到宝慈宫,有人在龙图阁附近见过他。最后又去了延福宫。延福宫是停留最久的。”
邵伯温挑眉道:“既然如此,那便带我去延福宫吧。怎么不去那里捉拿他?”
“邵大人,延福宫内有大大小小百逾座小宫殿,那是妃嫔娘娘们住的。实在是大不过,就算是一只小鸡跑进去,也片刻就没了踪影啊。”
“原来如此。那带我过去吧。”邵伯温笑道,“刀的动静,总比小鸡要大些吧。”
延福宫也就是后宫,花团锦簇,阴柔腼腆。邵伯温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谨慎,近乎苛刻地要求侍卫把路线还原到一块房梁一尺露台的精确度。
他途经寒香宫、云锦宫、蟠桃宫、丽玉宫,往西又路过繁英宫、绛萼宫、琼华宫、绿绮宫。待走到兰薰宫的时候,他先于身边的侍卫一步停下,道:“他是在这里消失的吧?”
侍卫惊讶地道:“正是。每一次都是跑到这个地方,宫里的侍卫从四面八方包围这里,可还是拦不住他,叫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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